〝★,藤﹋の﹋專屬格☆ღ°

很小的時候，我就知道黑夜才是屬於我的世界。

我喜歡夜裡窺視著人世的那輪明月、帶著規律地環繞宇宙運轉的群星、
還有那由街燈發出，在舞動著的樹影之下，如同火焰般搖曳不定的橙色光芒。

凌晨時份，徘徊陽世與冥界之間的亡靈眷戀著燃燒的祝融之光，久久不去，
對我來說，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吧。

1 千夜之後
猶如夢魘般的雲緊緊的抱著天空，看起來今夜又是一個沒有星光與蒼月守護的晚上。

應該快要下雨了吧？

我呼出口裡的寒氣，從便利店裡拖著疲累的腳步走出來。

櫃台旁的店員很親切的向我揮手道別，但當我回頭的時候，他已經在埋首工作了。

我…應該算是個熟客，所以他才會向我揮手吧？

由幾年前開始，我每晚都會在同一個時間獨自進來買酒，他卻從來沒有問過什麼，這就是店員與顧客之間那種只局限於物質上，微妙的關係。

令人著迷的是，我們就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
…我，真喜歡想一些奇怪的東西啊…

在萌生這個奇怪想法的同時，我已經不知不覺的遠離了便利店。

望望手錶，現在已經是凌晨三時。

像之前無數個夜晚一樣，街上還是如死城般一個人也沒有，靜得就連自己的腳步聲也能清楚聽見，簡直就像是三流恐怖電影的故事開端。

通常這個時候，背後就會突然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來，襲擊路人。

到明天，這兒就只會餘下暗紅色的血液痕跡，和死狀千奇百怪的屍體。

……天啊，又來了…夜裡就喜歡胡思亂想，這個壞習慣已經跟著我好多年了，但我始終戒不掉，任由它黏附著我成長。

我敲了敲自己的頭，想把那些古怪的想法驅除掉，然後推開醫院的門，筆直的走了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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哥哥今天還是拿著兩瓶酒的進來了。

雖然醫院裡已經明確規定晚上七時後不得探訪，但因為哥哥的身份是大富豪的兒子，醫院裡的人都沒有阻止他在夜間進來看我。有時候，擁有特權真的是挺不錯的吧…？

不過，這已經不是我需要理會的事了。

我坐在床上，靜靜地看著哥哥拿起酒瓶一飲而盡。

他撿起第二瓶酒的時候，用難以形容的眼神看了我一眼。

不…哥哥看著的不是我，那個，應該只算是我的身體吧。

哥哥的目光離開那副被靈魂捨棄的軀殼，扭開酒瓶的瓶蓋。

如果有通靈者經過看見的話，剛才的情景一定很滑稽吧…一副肉身躺在床上，旁邊有個人在默默守候，而那肉身的主人，竟然坐在床上觀察著守候者。

就如過去那數不清的晚上一樣。

『Cheers.』哥哥向我的身體做了一個乾杯的動作。

我朝他綻放出一個他不可能看得見的笑容。

哥哥一定是記得好久之前那段時光吧？那個還在身體裡面的我，與他一起在夜裡悄悄喝酒的時刻。

雖然我們還未成年，但超市的店員還是很識趣的把酒賣了給我們兩兄弟。

那時那刻的每分每秒，是那麼的令人懷念，卻又那麼註定的一去不返。

『昊，回來吧？就算只是靈魂也好。』哥哥喝完了那瓶為我而飲的酒，對著我的身體輕聲說著。

這麼說，哥哥的靈視眼…還沒有回來嗎…

那次之後…為什麼，哥哥的靈視眼會消失不見的呢…

在那件事後，哥哥明明是那樣的需要它。

偏偏哥哥就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失去了那種能力。

無法解釋的這個事實，也許就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命運吧？

我沉默著，在哥哥撫著我身體的髮梢同時，伸出自己那隻幽靈的手想要碰觸到哥哥。

一如往昔，那蒼白的手還是無能為力地穿過了他的身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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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昊，下雨了啊…』口中無意識地吐出了這樣的話語，我望著床上那個沉睡中的男孩，期待著他張開雙眼的一剎那。

他還是沒有醒來。

就連靈魂也沒有來過。

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提電話，還有那張已經被摺疊得不成形狀的卡片。
…沒想到我最後還是要找她。

我凝視著電話的桌布 – 那裡面是我們兩兄弟所發出來，最燦爛的笑容 – 然後按照卡片上的電話號碼，按下一個又一個的數字。

外面的雨抓狂地下著，沒有停下來的意思。



2 千夜之前

『謝謝惠顧。』超市的店員用機械化的微笑向我們道別，而我們兩個只是對著彼此露出一模一樣的淘氣笑容。

雖然哥哥和我的年齡相差了好幾歲，但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的樣子就好像是年輕了好幾年的哥哥一樣。

像是製造雙胞胎的過程中出現了紕漏，使我遲了好幾年出生般。

不過，每天看著哥哥，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將來，這樣的感覺倒是挺有趣的。

『啊！』

走在前面的哥哥突然停了下來，害我迎頭就撞上了他的背脊，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。

按著發痛的額頭，我看見哥哥抬起頭望向街燈發呆。

…什麼嘛，今天又來了…

漆黑的晚上，環繞著街燈頂端盤旋不去的，是兩個人影。

正常人看到這樣的情景，應該會放聲尖叫吧？偏偏我們兩兄弟就不會。

不對，這樣一講，即是說通靈者不正常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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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該死，今天又看到那些東西了。

那些討厭的…街燈上面圍著燈泡公轉的幽靈。

我還以為它們已經被昊弄得全體魂飛魄散了，沒想到這些遊魂野鬼就像地上的雜草一樣，野火燒不盡，春風吹又生。

不知為什麼…無法把視線從它們身上移開。

我明明是那麼的想對它們視而不見，然而，我還是無可救藥的盯著它們不尋常地於燈光之下跳著圓舞。
實在很想像昊一樣打碎它們。

不過，我只是個擁有靈視眼的凡人。

這是我不得不承認的事實。

身為通靈一族暮曀家的長子，我竟然沒有任何與死靈對抗的能力，這對我來說，是幸運還是不幸呢？

但，沒有能力的自己卻有這雙令人煩厭的靈視眼，實在是有夠諷刺的。

感覺到有人在用力扯我的衣袖，我猛地回過神來，映照在我眼內的是屬於昊的那雙眼睛。

…真糟糕啊，我這個會在夜裡亂想事情的怪癖…

現在已經惡化到不會理會身邊任何人的地步了。

昊向我做了一個眼神 – 那眼神的意思是「不要理會它們」 – 然後牽著我的左手大力地拖我向前行。

右手握著的酒瓶散發出凜冽的寒氣，好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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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錶顯示的時間是凌晨二時，城裡靜悄悄的宛如墮入夢鄉，對我來說，這是不可多得的美景。

黑夜的迷人之處就在這裡…死寂的、跌進深沉睡眠裡的、卻又如此真實的 –

這是屬於我的時間。不同於白天的繁囂，我只有在夜裡才能有自由呼吸的感覺。

很奇怪，是吧？說不定我前生是吸血鬼呢。

我在街角轉身，眼角卻瞥見一個男孩在不遠處走過。

正常的一個男生，是不會挑起我任何興趣的…但，引起我注意的是，他手上握著的東西。

一把黑色的東洋刀。

從這個距離看來，應該是暮曀家那把家傳的誅邪太刀。

這麼說，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就是暮曀家那對兄弟的其中一個吧。

據我所知，那對兄弟之中只有弟弟昊才有除靈的能力，所以，除非是他哥哥突然發瘋拿刀走出來散步，否則他一定是昊。

暮曀 昊嗎…好像很有趣的樣子…

於是只是在夜裡出來享受一下靜寂氣氛的我，就帶著萬分的好奇心跟蹤著那個小男生。


那個叫暮曀 昊的小孩在一盞街燈面前停下。

而我則是在轉角的地方偷偷看著他的一舉一動。

街燈上面，又是那些可愛又可恨的玩意兒，平時根本不會傷人，我也懶得去撲殺它們，只是任由它們在上面繞著圈圈。

似乎暮曀是打算斬到他們灰飛煙滅，我在一旁滿有興致的欣賞這場好戲，看著他俐落地拔刀、跳起、揮劍，那兩只可憐的東西就這樣被他分開，然後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
真是一場精彩的表演，可是，去斬這種不會害人的鬼魂，這小子也太無聊了吧。

『姐姐妳也看得見吧？』

暮曀背著我把刀收回刀鞘，然後突如其來的問。

雖然我並沒有把自己的氣息徹底抹掉，不過這小鬼這麼快就能夠發現我的存在，實在是不簡單。

他轉身，望著我，眼神說不上帶著敵意，但卻也不怎麼友善。

『姐姐是式神家的人嗎？』

不愧是暮曀家的人，這麼快就猜中了。

沒有回答他的問題，我只是微微的一笑，邊從口袋裡掏出某樣東西邊向他走近。

他戒備性地把手伸向刀柄，真是個可愛的孩子。

我把手中的那樣東西塞進他拿著刀鞘的手中，然後轉過身去。

『如果你哥哥想要力量的話，就叫他來找我。』

輕聲說出了那樣的話，我挪動腳步消失在黑暗之中，像那些被他斬殺的鬼魂一樣，不過我是自主性的。

這樣的離開方法，對我來說，實在是有型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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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才的那個姐姐，是式神家的繼承人吧。

我低下頭，察看她塞給我的那張小紙頭上寫著什麼。

「 式神 暹
聯絡電話︰xxxx-xx-xxxx 」

式神 暹？最後那個字怎麼讀啊…

看起來所有的通靈家族，都很喜歡取一些怪名字嘛。



3 然後，那夜

縱使知道昊他發著高燒，我還是在超市買了兩瓶酒回家。

推開昊的房門，只看見他在床上沉睡著。

傻孩子，昨晚竟然自己帶著刀出去把那些我討厭的幽靈宰掉。

明知道自己胡亂動用除靈的力量就會病倒，他還…

在書桌上放下酒瓶，我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。

還是好燙。

我噗了一口氣。

口中雖然說著是看那些遊魂不順眼，但其實他，是因為我對它們產生厭惡才會去幹掉它們的吧。

如果我自己有這個力量就好…

那我，大概就不會討厭我看見的靈體，遇到什麼靈異事情也可以自己解決。

我失神地望著放在書桌上那瓶琥珀色的酒，還有在旁邊那張昊昨晚拿回來的卡片。

聽昊說，卡片是式神家一個女人給的。

式神…那個除靈力量能夠超越我們暮曀家的家族。

說不定她真的能夠幫我。

抽出手提電話，我站起身撿起那張卡片。

式神 暹…真是有夠奇怪的名字。

她的名字我不會唸，一會在電話裡乾脆叫她作式神小姐吧。

我聆聽著電話內傳出的鈴聲，等待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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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在書房裡四處搜尋遺失了很久的書時，有人打了一通電話來。

我靠在教前仰視著雲裡隱隱發出光芒的月亮接聽電話。

話筒裡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，他說找式神小姐。

直覺告訴我他是暮曀家的長子。

在心裡好奇地猜想著，我朝話筒裡回了一句『我是』。

『…式神小姐妳好，我是暮曀 晁，暮曀 昊的哥哥。』

萬歲！我的直覺還是一樣的準確無誤。

還來不及替我自己慶祝，電話彼端的暮曀又再度開腔了。

『…那個…關於，妳告訴我弟弟的那件事。』

啊對，那件事嘛。我就是為了那件事才在書房裡東翻西找的。

不過，現在還未找到那本書啊，這小子真是急性子。

『那件事啊，嗯，你明天有空嗎？』

聽起來好像我跟他很熟悉一樣。算了，反正我一向都不喜歡跟別人在電話裡談論那種話題。

那邊的人好像愣了一下般沒有答話。

真是的，他以為我要跟他約會嗎？我才對那種男生沒有興趣。想到這裡，我不禁笑了一下。

『啊…明天…我得上學。』

對了，印象中暮曀還只是個高中生。我竟然把這件事忘記得一乾二淨了，真差勁。

沒辦法，很久沒跟那樣年輕的小鬼通過電話了。

『何時放學？我家應該只在你家的附近吧。』

都是在富豪區，我的意思是。

『這…這個…』

沒看過這麼扭捏的男生。

『總之你來也罷，不來也罷，決定權在你手上。』

我有點不耐煩地朝那邊喊，然後把自己的地址告訴了他。

他好像有點驚訝。距離他的家只有不夠三里的距離，這不是件令人很愕然的事吧。

沒等到他回應，我就放下了話筒。

暮曀家的兩兄弟似乎都很有趣，真的是迷人死了。

這麼高興的晚上，不能讓它這樣白過…所以我決定，儘快找出那本該死的書，然後下去客廳好好享受一下一瓶年代久遠的紅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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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式神家離暮曀家並不是太遠，但當我到達這座大宅門前時，天空已是一片幽暗。

…為什麼這種事情，總會留到晚上才能解決的呢。

向大閘內的保安報上了自己的姓名，有個貌似是管家的人從大屋內出來替我帶路。

和我家的東洋風不同，式神家內的擺設盡是西洋的風格。

縱使我沒有怎接觸過西方的咒術，我仍然能分辨出好幾個裝飾品上繪著的是那邊的符咒。

這就是式神家這麼厲害的原因嗎？

西洋的術與東洋的術是完全不相同的事物，如果把兩種術揉合在一起的話…也不知道會否有相剋的情況出現。

不過照式神家的情況看來，來自世界彼端的兩種術法應該沒有這個問題。

除非是，這個家族完全摒棄了代代相傳下來的除靈方法，轉而學習外地流傳過來的咒法。

又或是，那個女人會的全是東洋之術，在家裡放置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只是裝個樣子。

這麼一來，她還真的是個怪人…不，應該說，式神家的都是怪人。

而我竟然在夜晚毫無顧忌地踏進了這兒，這根本就跟手無寸鐵地進入虎穴沒兩樣。

但式神家一向都與暮曀家無怨無仇，她沒理由要對付我的吧。

可是，今次她為什麼會幫助我的呢…

『暮曀先生，請進。』

那好像是管家的人突然說道，這時我才發覺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停下了腳步。

…又是那個會胡思亂想的壞習慣，這次還害我無法專心記住來時的路。

一會如果要逃跑，就只能打破這兒的窗戶了。

我向負責引路的人道謝，帶著惶恐的心情走進房間。

房內坐著一個年輕的女人，應該有二十五歲左右吧，黑髮黑眼的，是個本地人。

她向著我微笑，喚了一句「請坐」。

明知道不可以離陌生人太近，我還是挑了一張在她旁邊，很有歐洲色彩的椅子座下。

『天生就沒有力量的通靈家族後代是很罕見的，你知道嗎。』

剛坐下，她便對著我說。

這種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沒用，於是我只是望著地板點點頭。

『以前如果出現了這樣的子孫，那個孩子就一定會被燒死…不過呢，現代只有很少家族保留這個傳統了，聽說中國那邊還有幾個家系在嚴守這條規則，我不知道啦，反正在那麼遠的地方，不關我的事。』

燒死嗎…聽起來也挺恐怖的。

不過她說這種東西來幹什麼，我又沒被燒死。

這個女人叫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無聊的事嗎？

我抬起頭想說點什麼，卻看見她把一本薄薄的東西拋向我。

『給你，長篇大論的東西我就懶得說了。』

我俐落地接住那本樣子像極了陳年舊電話簿的書。

那本書滿是灰塵的封面鍍上了金色的異國文字。

好像是英文…她不是以為我很會這種語言吧？

還沒來得及開口，她又向我拋來一本厚厚的書。

那磚頭般的書想也知道是字典，這女人竟然要我回去逐個字詞查閱，真的是瘋了。

『不過呢，暮曀，看不看是你的自由。』

『對了，回去找找你家的術裡面有沒有些符咒畫出來是差不多樣子的。尤其是那些關於火的術。什麼都知道後再打電話給我。』

她自顧自地說，完全沒有理會我。

說罷，她把眼神轉向我，而我只是瞪著那兩本一厚一薄的書發呆。

『怎麼了，你想留下來睡嗎？現在還不回去的話，你那個可愛的弟弟說不定會以為我綁架了你，拿著刀跑來這兒大開殺戒呢。』

感覺到她已經婉轉地下了逐客令，我霍地站起身來，轉身離開。

『謝謝，再見。』

這是今晚我第一句對她說的話，也是最後一句。


我帶著滿頭冒水回到家，才發覺今天忘了買酒回來。

不過既然昊還沒有退燒，酒只會有我一個喝，不買一天也沒什麼所謂。

我從冰箱裡取出昨晚買給昊的那瓶酒，走回自己的房間。

我看著那兩本被丟在床上、今天才拿回來的書，再看看放在書桌上那副上星期買回來、快將完成的模型。

字典與模型之間，我決定選擇模型。

因為我的模型未砌好，所以那本書的事情先暫時擱置。

真是一個完美的藉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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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把剛剛完成的模型放在書架的頂層，站在不同的角度欣賞它。

牆上掛鐘的指針指著十二時正，那兩本鬼東西就留給明天的自己處理吧。

正當我想整理好床舖睡覺的時候，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。

已經是凌晨時份，究竟是哪傢伙…

我緩慢地打開門。

『啊啊！！』

外面的人一手扯住我的頭髮把我強行拉出房間，好痛！

那人把我拉至書房，大力地關上門。

跌坐在地上，我抬頭望見的是父親那張嚴肅的臉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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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那是哥哥的尖叫聲嗎？

我帶著發熱的身體走出房間察看，卻只見到父親的腳消失在轉角的位置。

不知道哥哥究竟做了什麼事惹毛了父親呢…

就連房門也沒有關上。

打算替哥哥關上他房間的門時，我瞥見了放在哥哥床上的兩本書。

應該是英文書跟字典吧，事實上我的英文程度比哥哥還要好，他來問我不就行了嗎。

我拿起那本簿簿的書。

<<竊取者>>。上面這樣的寫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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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覺到有人切開了大宅周圍的結界，我從窗邊向下眺望。

那個帶著刀的小小身影，是暮曀 昊。

他哥不是回去了嗎？怎麼這小子又跑來了。

唯有下去跟他說清楚好了。


『你哥已經回去了啊。』

暮曀轉過頭來望著我。

出乎意料的眼神。

啊啊…這個眼神，我有多久沒有看見過呢…

那是暮曀家詛咒的一部份 – 七年前那個被視為「妖邪之物」的孩子的眼神。

那麼，我給暮曀 晁的那本書，是給他看了吧。

既然如此，那就沒辦法了。

我看著那個在滿月之下手執古刀俯衝過來的人影。

這樣美麗的景色，真的不想破壞掉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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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至三年後的現在，我還是不知道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。

我只知道的是，父親因為我與式神 暹接觸的事而把我痛罵了一頓。

我很記得那時是凌晨三時…不知在何時睡倒在書房的我，醒來時目睹式神抱著昏迷了的昊與父親見面。

後來聽父親說，是昊擅自跑出街遇到了交通意外，被她發現。

現在想起來才發覺這是牽強不過的理由…被車撞到，應該會第一時間送去醫院吧？

不過，我還是沒有再追問下去…因為，我知道那裡面，一定有可怕的真相。

於是我，很可悲地接受了這個不成理由的理由。

式神也把她給我的兩本書帶了回去。

由於認為式神告訴我的一切一定跟昊的事有關，我從此沒有再找過式神。

雖然她已經告訴我我可以隨時去找她…父親那邊也覺得事情無法挽回而批准…

但…我究竟是沒有辦法面對真相，還是沒有辦法面對知道真相後的自己？

那個晚上，實在發生了太多太多，我無法理解的事…

所以，懦弱的我只能像個逃兵一樣，固定性的每晚帶著酒去探望昊。

街燈上盤旋的幽靈也再沒有出現過…就我看來，是昊他的魂，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，每天默默地替我除掉它們。

這，會是我想像力太豐富了嗎？

我不知道…

只是，等待了無數個晚上，那個一直存放在我腦裡，想要知道真相的想法，不斷的在擴大。

今夜，決定不再做個逃兵的我，打了那通電話給式神。

就算真相是如何地令人驚訝…如何地令人絕望…

事實就是事實。



4 最後，火葬之夜

式神在那通電話之後十分鐘來到醫院。

也不知道她是怎樣進來的…總之，她說她有辦法，而她也的確做到了。

『好了，你想先聽故事，還是先搞好你自己？』

她甫進來便對著我說。

又是一些我聽不明白的話。

『你不回答就算了。那麼，我就先說故事囉。』

她隨手拉來一張椅子坐在我旁邊。

『暮曀家是歷史悠久的除靈家族，你知道的吧。
『像很多除靈家族一樣，暮曀家也有燒死沒有能力的後代這個傳統。不過，你們這個家系很特別…因為，所有沒有除靈力量的暮曀家後代，都擁有「竊取同族靈力」這個如詛咒般的可怕能力。這方面的資料在我給你的那本書中有記載，』

她稍稍的轉換一下坐姿，繼續的說下去。

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有那個能力，不過這個時候我應該做的事，是繼續聆聽下去。

『所以呢，那些後代就被視為是「妖邪之物」，更應該被燒死。

『在十五年前，暮曀家就出現了一個。』

等下…十五年前？她指的…不是我？

我驚訝的望著她。

『好啦，你別用那樣的眼神望著我，我說的是暮曀 昊沒錯，不是你。』

這…這究竟是！

不…沒可能啊…那麼為什麼我…

『可…可是…』

我開口想要說點什麼，但現在的我，根本想不到可以說些什麼。

『你不要打斷我啦，我知道你現在很亂，你聽下去就清楚啦。』

她有點不耐煩地說，我唯有閉上嘴巴。

『聽你父親說，暮曀 昊一出生他母親就死了，對不對？
『如果你有看那本書的話，應該會知道這就是竊取靈力者出生時會發生的事。不過呢，你父親不知道，所以那個時候昊才沒有被燒死。直至五年後，暮曀 昊在竊取靈力時殺了他的一個叔父，這件事才被發現。我想那次應該是他第一次偷取別人靈力吧。
『你父親很生氣，命人把他立即抓起來燒死，卻給他逃跑了。因為，暮曀家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，怕被他拿走靈力。於是，你父親請求我們式神家的人幫忙。這全都是你父親在那個時候告訴式神家的人的，』

她望著我，又望望躺在床上的昊，眼神之中帶著是一種我不能理解的情感。

『也許是受到靈力的吸引，這個孩子竟然跑了來我們的家門前。所以，他就被當時在家裡守著的我抓到了。好了，那麼，之後的事你知不知道？』

她又再望著我說。

我搖搖頭。真的有發生過那樣的事嗎？

『閉上眼睛。』

她有點嚴肅地說。

雖然帶著疑惑，我還是聽她說話閉上了眼睛。

『好啦，張開。』

我打開眼睛。

我看見了她的微笑，還有…

坐在床上看著我的昊。

不，不對 – 昊明明就躺在我旁邊啊 –

那麼，眼前這個…是他的魂？

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景象，一直以來祈求昊醒來的渴望與不久前才聽到的真相纏結在一起，使我如陷迷霧。

『那麼現在呢，你要把那些東西親自還給他還是我幫你還他？』

式神對著昊說。

看起來在這裡，搞不懂狀況的就只有我。

也就算了吧？反正我早晚也會知道一切。

於是我只是看著昊他與我對視，然後 –
– 雙眼似乎目視到另一個時空。

那是…無星無月的晚上、式神家內燃起的火焰。

那是…沒有星體守護的夜裡、我在地上畫下符咒時的身影。

原來，就是這樣。

十年前在式神家奮不顧身地衝進火內想要保護他，結果被他奪去了能力。

因為在忙亂之間畫下滅火的符咒，所以出現了偏差。

然後，在混亂之中，他連我的記憶也一併帶走。

而我…我竟然…

『都知道了啦？給我坐著別動，我就知道你會有這個反應。不聽我說下去我就扼死你。』

式神小姐大力地扼住我的肩膀說。

好痛。痛得沒法起來，痛得只可以瞪著那個應該被我視為仇敵的人。

『所以呢，那天昊被我抓著後，暮曀家的人就全部過了來我們家準備燒死他。當火燒起之際，你這個傻小子竟然衝了進去火堆內說要救你的弟弟，真是個好哥哥啊。你那個畫出來的符咒啊，我問過了，是以火召靈的咒，你本來是打算畫個滅火咒的吧？不過還好，以火召靈的咒你還沒畫好就給它發動了，因為做得不完全，所以現在那些街燈上面的以為燈光就是火的東西，全是你搞出來的喔，這個咒要施術者本身才可以除掉，因此到現在，那些東西還在上面飛來飛去。

『好啦，說回過去，之後呢，昊就把你的能力給偷去了，我想是因為以為自己快要死而陷入接近瘋狂的狀態吧，他竟然連你的容貌也一併複製了。你父親很煩惱啊，因為現在有靈力的繼承人，由你變成那傢伙了，兩個都是他兒子，怎辦呢？結果他還是兩個都救下來了，這就是十年前發生那件事的全部。

『所以，三年前。你父親不想你知道這個真相而受傷害，所以在他發覺我跟你有接觸後，就痛罵你一頓啦。不過呢，在他罵你的同時，那本我給你的書啊，給昊看見了。他覺得我一定會把一切告訴你，所以就帶著刀跑來要殺我啦，對不對啊，昊？』

那邊的人無力地點了一下頭。

『晁啊，你不要這麼生氣好不好，昊他只是不想連最後一個關心他的人也失去掉，所以才不想你知道。暮曀家的人都知道他是什麼對吧，因此，在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不怕他，如果我是他的話，我也一樣會選擇隱瞞一切的。

『不過，晁，我告訴你，竊取靈力的人因為身體抗拒靈魂所偷取的力量，不會活得久喔。所以，三年前那個晚上啊，他使用過多力量導致身體反噬，本來就應該死了。是我在他死之前先把他的靈魂拿出來的，這樣子我想還可以多撐個幾年吧。之後呢，我抱著他的身體回來見你父親，你父親不想昊的靈魂告訴你這一切，所以就把昊的靈魂綁在這房間內，還封掉你的靈視眼啦，因為他知道，你一定會恨昊的啊，始終你父親還是愛著他兩個兒子的。好啦，我要說的東西已經說得差不多了，最後告訴你，昊他把什麼都還你之後，過不久就會消失喔，竊取靈力者的靈魂都是黑洞，力量只能進不能出，剛才的他違反這個定理，很快就會形神俱滅的了。』

她像機關槍一樣的說話終於完結。

感覺到放在肩膀上的手移開了，但我還是坐在那兒無法移動。

十年前，是昊他偷走我的能力，那時的我應該恨他；現在，他把什麼都還我，並因此而快將消失，我還應該恨他嗎？

一直以來被視為妖邪之物的他…還有一直以來把他視為正常人的我。

在式神說完最後一句之後，我似乎明白，昊的心情。

此刻環繞著我的不再是憤怒…而是，淡淡的哀傷與同情。

本是同根生。我突然想起這句話。

我們本來就是來自同一個地方…但，命運卻使我們走上不同的、彼此相剋的路。這不是太悲哀了嗎？

我站起身，抱住那個快要消逝於無盡的靈魂。

這是我第一次能夠接觸到靈體…而這個第一次，竟然是個如此悲傷的事實。

『哥，對不起…』

三年沒聽過的聲音。不知為什麼，我好想哭。

『不要緊了。』

聽到自己的聲音是如此的平靜。

忽然記得，十年前那個夜裡，我也是這樣的抱著他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…我擁著那個有著跟我相似的肉身、卻沒有相同機會去得到幸福的靈魂…

直至那夜那個，最後的一刻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那夜之後，暮曀 晁除掉了那個十年前施下，不完全的火召靈術。

暮曀 昊的身體，也在那夜停止運作了。

按照暮曀家的傳純，昊的遺體將在夜裡舉行火葬。

我是出席喪禮的少數人裡面，唯一一個不姓暮暟的人。

火焰放出的黑煙，在黑夜裡漸漸消散。

雖然多得到了十年的生存機會，但到最後，他的身體還是逝於火之中。

看著那夜天上黯淡的星光，我頭一次覺得這個孩子可憐…不過，對於三年前、甚至十年前自己所做的一切，我從來沒有後悔過。

因為人在命運之前的掙扎，就只如飛蛾撲火。而我，只是命運之中，引導暮曀家的人到達既定結果的一個「力量」。

式神的祖先之所以定姓為式神，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，我們家的人在命運之下，就只是如同式神般被驅使的存在。

這也是我們，無法逆轉的命運。

- 夜焰、完 -